差不多十年以来,都没有穿这件衣服了。
男子一人这样暗暗地想道,也不知有没有不自觉地说出声。
其实今天不穿也可以罢?不过,似乎也没有太多适合拿来抛头露面的衣服了。
“好久不见了,老伙计,这之后也请多多关照。”他轻轻摩挲着在久远的过去,他亲自参与制作的衣服,明知道并不会有回答,依旧这样开了口。
什么时候也变得有点怀旧了,内心中自嘲般想道。
呼啦!
衣物在空气中腾起的声音。
在过去,现今与未来,象征着他名讳的法袍越过历史,再一次附着在他不算高大,不算健壮,也不算挺拔,普通人一般的躯干上……
这身法袍上次肆意地呼吸着索塞的空气,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白色的法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贪婪地抽吸着这块曾经熟悉的大地的味道,又像是宣告着自己的归来。
但其实,什么都不是罢。
白色法袍的背后,即使是阴天,被排列成特殊形状的红色魔晶依旧迸射出惊人的妖异红光。红黑色的少女,与蓝褐色的少女二人站立于男子的后方,但是两人都不发一言。
两块巨大的魔石在前胸摇荡着,里面是梦幻般捉摸不透的流动的蓝绿色。
作为索塞的冒险者,有多少人不知道法师“白袍”的名号?存在于传说中的,异常般的法师。但是,在这一天来到之前,又有多少人真正见识过这身“白袍”呢。
“哟,亚瑟,早上好。”湖水般的蓝绿色眸子,并无特殊意义的平淡笑容,向进入视线之中的冒险者小队一行六人问好,“其他的各位,你们也好。”
“米度里先生,我还以为您会是等到最后的最后才登场的那种人呢。”
“哈哈,亚瑟,这点你倒是蛮了解我,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呢,穿上这件衣服,就突然想出来吹吹索塞的凉风。”
“米度里先生,我们非得要这样刀刃相向吗?还是加入工会的……”
“罢了。”难得地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话,“难得有机会聊一聊就不要说那些无聊的糟糕的事情嘛,我们愉快地切磋一下就行了,不过,亚瑟你们也不要太放水了,否则萨拉诺他就不吃这套了。”
“您真的如此自信可以一人与我们为敌吗?”太阳般的冒险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前几日我有幸面见贤者大人,大人们告诉我,不可以小觑您,但是在我心里,其实从未小觑过您。”
“原来如此,我也没有小看你们哦,亚瑟。”
“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改为一对一的对决如何?”
“没必要,还是说,你实际上在担心你的队友们,亚瑟?”
索塞的“最强”蹙起了剑眉,而他身后一直沉默不语的其他五位冒险者们也显然面露不快,其中一位留着长卷发,剑士装束的女子斜跨一步走出。
“白袍法师,你这样说是不是过于狂妄了。”
这次米度里没有回答,闭口不言,反而是他身后的加奈开口了,
“不要说这样的话,菲糸。”
“加奈子……”面对“争夺”索塞最强女剑士之位的对手,被称为菲糸的女子却习惯性地喊出了童年时熟悉的称呼。
“不要这样叫了……不是小时候了……”加奈这样说,却少见地挪开了视线。现在的南宫茜知道,这一般是感到了难为情的表现。
“加奈子……这样说,难道你其实是……小时候那个……”几乎在一瞬间忘掉开始时的立场,在有些突兀的一瞬间回想起了被自己忽略的事情,对着白袍法师有些怔怔地开口。
“这么多年过去,你也长成大姑娘了啊。”米度里视线的焦点模糊,却露出了些许笑容,缓缓地吐出这样一句话。
正当即将对决的双方处于这样氤氲的氛围时,
“白袍法师,你是传说又如何,现今的时代,已经不属于你了。”
这样的声音作为“第三者”闯入,冲垮了方才的气氛,重新引起了矛盾。
没有声音,但是人们似乎看见身穿白袍的法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没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萨拉诺,不管这个人是不是正义,智慧,无私,充满了美德,有人试图去做‘哲人王’,这是我不喜欢的。”
“但是,正义,智慧,无私,充满美德的贤者们应该率领工会,而工会将率领所有的冒险者去抗击这次的灾难。”与诸人站到同一平台的萨拉诺,向着下方大声说道。
不过这次的收效并不是很好,过去的这一段时间中,早有其它的冒险者聚集,围拢在巨大的竞技场之下,其中不乏在索塞有着不弱影响力的顶级冒险者与权力者。就算是他们也想亲眼目睹,这场可能决定“索塞最强”的对决。与此相比,萨拉诺苍白的台词对他们来说多听一遍少听一遍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人类终归是人类,而冒险者毕竟是冒险者。
用硕大无旁来形容也不为过的近圆形竞技场耸立在围观的人群面前,光是外围的高度便高达近百米,直径更是已经难以用视线丈量。这样庞大的建筑,在先前发生的大灾难中无可避免地受到了怪物们的破坏,于是竞技场的外墙已经不再完整,到处都是断壁残垣,甚至连里面的地面也有着不少的坑洼。但是不知为何,这样的外观让厚重的黑色竞技场显得更加森穆、肃杀,威严。
白袍法师三人,亚瑟六人,以及工会派出旁观比试的公会代理人萨拉诺,正立于竞技场剩存最高的断垣上。
除了不懂装懂,半懂装懂地议论,预估对抗的结果外,也有人讨论着白袍法师的白袍上从未见过的品种的魔晶,就连一些长时期接触不同魔晶的商人、鉴定师乃至高级冒险者,都无一人知道“白袍”之上的红色晶石与色泽诡异交替着的蓝绿色晶石是何品类。
而某些在索塞拥有更老资历的人,则在暗自揣摩着,期待着,属于自己曾经的时代的传奇,在今天将如何熠熠发光。他能再现当年的传奇吗?他能敌得过当今的“最强”吗?传说会苏醒,会在今日归来吗?
“如果不愿意和我聊点别的的话,时间差不多了。”语气中多少故意表现出一些失落的意思。
“那么就开始吧。”萨拉诺开口。
“好的。”亚瑟也并无迟疑。
“那我们下场罢。”
红莲公会一众人的脚下无言地出现了一连串橙色的光片,一行六人便踏着这些光片稳步走下断垣。有过经验的南宫茜与其它一些有着一定见识的人一样看出来了,这是“盾”,最低级的防御术式之一,如今被当做了了台阶。
米度里见状,也凑了过去,似乎想也用这些橙色的光片走下去,然而就当他想落脚的时候,他面前的“盾”消失了。
“哎呀呀,还真是吝啬。”随口调侃了一句,但是似乎没有停止迈步的意思,便这样直接踏到了空中,而后缓缓地下落。有眼尖的人发现,他的双脚之下,展开了小型的黄色法阵。
那是——低出力的加速咒!比“盾”略微高级,但是同样属于基础,近战型的冒险者反而使用更多的术式。原来如此,使用了反向的加速咒来抵消重力加速度,有人很快地猜出了原理。
双方下场的方式,虽然都展示了普通术式的不同运用,但是毕竟没有什么大的场面,观看者多少感觉失望,何况,这两种使用方式也并不是他们独家开发的,尤其将盾作为踏板的使用方式,在中高级冒险者中已算是颇为普遍。不过,更加平淡的开始是在为而后的爆发积蓄力量,有人妄自如此猜测着。
人终究是人,冒险者毕竟是冒险者。
双方都平稳地降到了竞技场的大平台上,有人以术式还原着平台上的景象。冒险都市最强的队伍先站成了一法师状况非常普遍的六人阵型,率先解放了武装。戴着传统巫师帽的紫发女法师抽出了有着一颗巨大魔石的木制长魔杖;野兽般的蓝发枪兵手握精致利落的长枪;身材矮小但出人意外生着一副童颜的冒险者一只手扶在短刀的刀柄上;壮实的战士双手握起厚重的巨剑;被加奈称为菲糸的贵气女剑士拔出她俏丽的长剑……
微风带动淡金色的刘海,俊俏的面庞上一双碧绿的虎目睁开,“黑日!”
用与平时不同的严厉口吻呼唤自己的武器,
介于长剑与巨剑之间的顶级武装腾起了远胜与加奈对峙时炽盛黑色火焰,违背科学的幽深离火像是要吞没一切,连人们的目光都忍不住被吸引。索塞最强的“天剑”与他的队友们释放出了强大的气场。
话说回来,“黑日”这个武装的素材似乎也从没有见识过啊,有人观看者暗自寻思。
而另一边,
“抱歉,能稍微谦让我给我一点点准备时间吗?”传说中的法师说着开玩笑般的话语“谢谢了。”却似乎没打算给对方不同意的余地。话落同时,他的脚下飞速的绽放出大量不同的复杂、更复杂、更更复杂的阵纹,出现速度之快用目不暇接也不足以形容,倏忽,与之对应他的身上各式各样的光芒交替腾起盛放。
然而,看起来如此复杂的工作,从开始到结束一共也就用了不足三秒,可以说令人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这些是……增益术式,围观的人们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而后,白袍法师没有再开口,而是摆出了与平日一般无喜无怒的表情,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些人感觉他的表情中多少带了点认真。他一只手探入了“虚空”中,有的人明白,这是相当高级的涉及“空间”层面的术式,俄而,他似乎握到了什么东西,将“虚空”中的武装瞬间抽出。
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了。
白袍法师用似乎已经驾轻就熟的,多少类似杂耍,多少泛着傻气,但是依旧让人觉得“帅气”的动作翻舞了一下抽出的武装。但是显然,人们的目光看着的不是他的动作,而是武装本身。
随着翻舞的动作,武装竟自然地扫出一轮赤红的火舌,状若日珥,武装的本体上也包裹着焚烧着的烈焰,然而这依旧不是重点,人们只是,自然而然地,被吸引了。
而后,围观的人瞪大了眼睛——白袍法师抽出来的武装不是法杖,是一柄长刀;
加奈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和南宫茜开玩笑般说的情况居然真的出现了;
南宫茜也少见地瞪大了眼睛——虽然有些许的不同,但是白袍法师拿出的武装她很熟悉,与那日一样被深深吸引的感觉虽然距离更远但却更深了数倍。
她与加奈一样明白了那柄长刀的真面目。
神明武装——烛龙!
又或者,用以后的日子中更加为人通晓的名称——无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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